“真亏你们还能回来啊，昨晚可是血月，我和那老头担心了好久。”
他们是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出发的，快到中午才回来，一进门就看见提着铁锤的云无惑满身大汗。
“要不是他说什么‘会有海风吹散浓烈的血气’然后叫我们不用担心，我还真就去找你们了。”云无惑指了指坐在一旁喝茶的独眼男人，他的右眼用一块黑布蒙上了。
随后云东楼向父亲解释了昨晚遇到的事，以及田清的事，最后还介绍了苏勇，云无惑这才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回到了工作台旁边。
三人草草地洗了个澡，然后躺在云东楼和柳梦如的寝室里，同时还在想着昨晚发生的事。
“诶，你们说啊，昨晚那个女人到底是个啥？”云东楼躺在上铺问他们。
“这个……”苏勇也躺在一张空床上看着上铺，“应该是某种执念形成的灵吧？”
“灵？”
“嗯，我之前旅行的时候见过，也是被人杀了就变成灰，但是我见过的那些都没有人形，唯独这个感觉不太一样。”
他回想着那个女人的模样，无论是声音还是动作，给人的感觉都像是人类，但又有些超过人类的范畴。
“那，那个灵会不会是比较高级的那种？像是活了很久啊，或者说吃了什么特别厉害的东西？”柳梦如也问了，那个女人给他的印象太过深刻，就连现在闭上眼睛也时不时会有那红唇出现在梦里。
“这我就不知道了，多半是有什么奇遇吧。”
与此同时，风箱旁的云无惑正在卖力地敲打手中的铁块，他比起云东楼来说进步简直是神速，一方面归功于对剑的理解，另一方面也归功于他自身的资质。
在他的剑即将成型的时候，老人突然说话了：“你说那个小家伙姓苏？”
“是啊，多半是他的儿子吧。”云无惑继续敲打他的剑。
“嚯，这下可就有意思了，昨晚的血月，突然出现的田清，还有这个捡来的王子。”
云无惑心里倒是不太在意捡来的这个说法，他的心里有别的疑惑。
“他自称旅行家，难道是东王安排的？”
“这个嘛……”老人摸着胡子，“不太可能吧，毕竟目前的东王国还是比较和平的，他隐瞒自己的身份或许只是想增加一些阅历吧。”
此时云无惑把成型的剑胚放入水缸中，看着滋滋作响的水面，他的心里有一个想法和蒸汽一同升起了。
“我说啊，要不然我们也安排一下？不是他们刚好闲着嘛，年轻人总要出去闯荡的。”
“我知道你想说什么，我也不是没有考虑过，”老人话锋一转，“如果让他们和这个小家伙一起的话，没准就是去别的王国了。”
“别的王国也没什么不好吧，我当初游历了五个国家，最后才安定在帝国的。”
老人皱着眉头，他担心的主要还是他们的安全，虽然蜘蛛山的势力遍布各地，但终究还不是不能拿到明面上来，最重要的是他也不知道这些孩子是否愿意加入蜘蛛山。如果是在东王国，田清倒还是卖他几分薄面，关键时刻总能帮一把，可其他地方就不是田清的势力范围了。
“别想太多，”云无惑凝视着手里刚刚完成抛光的长剑，“一直生活在巢里的雏鸟，永远无法变成真正的雄鹰。”
听到这话，老人挑着眉，“可你不是……”
“嗯，我是希望他能安心度过这一生，但作为男人，总归还是要有自己的一番事业，他需要不断地被锻打，才能打破自己的命运，”他用一种很厌恶的语气吐出几个字，“那份必死的命运。”
于是乎，少年的命运就如那个女人所说的被拉上了轨道，但他并不是为了完成命中注定的事业，而是为了打破自身的悲惨命运。
就在某天夜里，云无惑站在庭院里，月光洒在他的身上，那晚也是满月，云东楼站在他身边，手里拿着一把练习木剑。之前云无惑问他“想要练剑么？”，他坚定地点了点头，于是每晚他都会准时来到庭院里，接受父亲的教导。
“你的攻势还是缺乏流畅性，现在换你来守，我来攻给你看。”云无惑用木剑指着云东楼，滔天的杀意陡然释放，吹动了他的衣角。
面对着这股杀气，云东楼双手握住剑柄，摆好防御架势等待着父亲的攻击。
突然间，云无惑动了，速度快到只是一瞬间就来到了他的面前，在他堪堪挡住第一剑的时候，云无惑的第二剑就已经来了，他只能不断地抵挡，手腕本就因为白天的锻造而酸痛不已，此时更是像要报废一样。承受着如同狂风般的攻击，他强迫自己瞪大眼睛去看清云无惑的动作，那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要将敌人斩杀的气势，那毫无感情的纯粹杀意，那精简到极致的动作，此时三者结合到一起，就形成了最优美的艺术，那是不追求华丽而华丽到顶点的艺术，专为斩断一切而生的艺术。
终于，云东楼的力气用尽了，手里的木剑也被打飞出去，云无惑的剑停在离他脖子还有半寸的位置，然后收回了木剑。
“看清了么？”
云东楼点头，他真切的体会到了那股压迫感，还有父亲那不含任何杂质的剑术。他捡起木剑，“我想试试，可以么？”
“当然，我很期待。”
他摆好进攻架势，随后又放下了手，深吸了一口气之后，他朝父亲点点头，等待父亲摆好防御的架势。
“不需要，我还要教你什么才是真正的守。”
云东楼明白了，他的身上燃起战意，现在的他，或许真的可以说已经开始理解手中的剑了。他猛地突进，带着手里的剑一起，在过程中向上一撩，但遇到了意料之中的阻挡，是云无惑的木剑，不知道以何种角度突然格在他们之间。一击不成，他没有过多纠缠，立马顺势横斩，被弹开之后又是向上逆劈，之后借力举剑，从上往下发动了迅捷的斩击。
“再来啊！这不是十分之一都不到么！”云无惑冲他大喊。
云东楼也不含糊，从原来模仿父亲单手持剑转变成双手持剑，不只是力道变大了，动作也变成了大开大合，在恍惚之间，他抓住了那股如同流水般的感觉，就像有什么突然挣破了外壳，他的心里有些东西开始生长了。
“就是这样！继续！”
“啊啊啊啊啊啊——！！！”云东楼的剑挥舞地更快了，朝着云无惑发出了风暴般的攻击，尽管还是会被尽数挡下，但云无惑也被渐渐逼退了。
出人意料的是，云无惑也把剑换成了双手，他带着无可匹敌的气势直面迎击，两人不断地弹开，又相碰，循环往复。要不是这两把木剑都是上等的铁木做成的剑，恐怕早就承受不住而断掉了。
在第三十次交锋之后，少年还是因为脱力而昏倒了，云无惑收住身形，平复下气息。他蹲在儿子的身旁，拉开衣服去看他肩头的胎记，那胎记因为剧烈运动已经变成了妖艳的血红色，一如深秋的枫叶。
“要打破这该死的宿命啊…要好好活下去……”
云无惑抱起儿子往房间走去，这样偌大的庭院里就没有人了，只剩地上还插着两把木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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